在奥地利的萨尔茨卡默古特(Salzkammergut)地区,有着奥地利境内最大湖泊之一的阿特湖(Attersee),这里风景优美,是一个度假胜地。在湖泊北面有一座隶属于弗克拉布鲁克县(BezirkVcklabruck)的小镇,全名叫做“阿特湖畔塞瓦尔兴”(SeewalchenamAttersee),根据年最新的人口统计,这里只有五千六百多名居民。在距离美丽的阿特湖不远的地方有一间诊所,它的负责人丽莎-玛丽亚·凯勒梅尔(Lisa-MariaKellermayr)已经饱受长达半年多的网络霸凌和人身攻击。
在德国《明镜周刊》(DerSpiegel)7月对凯勒梅尔进行采访的时候,面对记者,凯勒梅尔无可奈何地说:“欢迎来到地堡。”因为长期被反疫苗者人身威胁,凯勒梅尔不仅被迫关闭了诊所,还几乎将自己封闭在诊所里,陪伴她的只有一只小狗。
对于凯勒梅尔来说,封闭的日子并不舒适,尤其在诊所不远处就是她喜爱的阿特湖。在疫情最艰难的时候,这座湖的景色一直都是她的安慰,但现在她却连出门在河畔游玩都很难做到。在《明镜周刊》那篇文章的末尾,凯勒梅尔仍然保留了恢复正常生活的希望,作者期盼她最终可以“从诊所走到几米远的阿特湖畔,再次毫无顾虑地把脚浸入水中。”
这篇文章发表在7月11日的《明镜》网站上,距离凯勒梅尔在她的诊所里自杀,只有18天的时间。
一场持续7个月的“谋杀”
7月29日,凯勒梅尔的尸体在诊所里被发现。
一开始,奥地利警方就排除了他杀,所以并不打算安排尸检。但根据奥地利广播集团(ORF)的报道,凯勒梅尔的亲属要求尸检,初步的尸检结果仍然维持了自杀的结论。
警方在公告排除他杀的时候所用的惯用术语是“schlietFremdverschuldenaus”,意思是“排除了有另一个人的参与”,这毫无疑问是一种冰冷的讽刺,因为虽然没有人真的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,但真正让她崩溃自杀的,是那些不断通过社交媒体、电子邮件甚至面对面的方式威胁她的反疫苗阴谋论者们。
凯勒梅尔去世后当地人在她的诊所外放置的蜡烛和鲜花/Codastory
在疫情爆发前,凯勒梅尔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。年初新冠疫情刚刚在欧洲爆发的时候,凯勒梅尔作为一名全科医生,参加了许多志愿活动,那个时候人们对新冠病毒尚有许多未知和恐惧,没多少人愿意参与这份工作,凯勒梅尔却在后来对记者表示,她未婚、未育、还很年轻,是参加志愿活动的不二人选。
“我比其他同事们都更命中注定(要做这份工作)。”她说。
根据Coda的报道,因为发现了一种治疗哮喘的药物布地奈德(budesonide)可以在新冠患者感染早期减轻症状,凯勒梅尔逐渐被奥地利媒体视为应对新冠的专家,这一发现在后来牛津大学团队发表在《柳叶刀》的研究里得到了证实。她开始接受奥地利媒体各种各样的采访,并不遗余力地提醒公众应对新冠疫情的紧要性。
从一名退休医生那里接手了塞瓦尔兴的诊所后,凯勒梅尔欣喜地投入工作,她打算把自己应对新冠病毒的经验积极应用在诊所的建设上,比如对诊所进行翻新,把检查室都建造成对新冠患者有益的通风系统。
但是她没想到的是,长达七个月的人身威胁和恐吓最终让这间诊所关门。
其实从凯勒梅尔开始接受采访开始,一些互联网上常见的骚扰和攻击就已经出现,比如攻击凯勒梅尔的身材和长相,但凯勒梅尔认为这“完全没有伤害性”,这只是任何一个上网的女性都可能会经历的。
真正引爆了大范围攻击和侮辱的,是凯勒梅尔在年11月转发的一条视频,她批评反疫苗示威者们堵塞了救护车通道。很快,她的个人信息和批评示威者的言论随即被人传播到Telegram群组,引发了大量反疫苗者的嘲笑和侮辱。
为凯勒梅尔带来无尽麻烦的视频/Twitter
一时间,各种各样的攻击铺天盖地,从各个网络渠道涌入凯勒梅尔的视线,因为她的诊所有公开的页面和社交媒体账号,所以很难规避这些攻击。《明镜》描述,凯勒梅尔受到的攻击“像刷牙一样”普遍。
凯勒梅尔推特账户所发的一张截图,里面显示有人在Telegram群组里传播她的个人信息并羞辱她/Twitter
随着时间的推移,羞辱逐渐升级为恐吓,凯勒梅尔开始频繁收到恐吓邮件,有的说要让她经受“人民法庭”的审判,有的说要对她进行手术切除她的脑子,有的说要给她一枪。一个频繁的发信人“Claas”甚至在一封信中精心描绘了自己的屠杀计划:他要伪装成病人进入诊所,然后杀光诊所里的所有人。
“Claas”的恐吓信的其中一封,信中表达了诅咒和羞辱:“直接开枪打死你……我们的乐趣将会少很多”/Twitter
凯勒梅尔不得不为此提高了安保措施并雇佣了保安,事实证明这些恐吓的确并不仅仅停留在网络上:根据奥地利电视台“Puls24”的报道,有好几个伪装成病人的来访者被搜出带有折叠刀。在一个只有五千多人的小城镇,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凯勒梅尔十分焦虑。她甚至曾听到邻居在谈论新冠阴谋论,这让她更无法确定“敌人”到底隐藏在哪里。
维持安保措施非常耗钱,很快她就无法持续每个月数千欧元的额外花费。而在此期间,她尽可能地寻找一切援助,去联系警察、政客、记者,但都无济于事:他们声称无法确认威胁者的真实身份。
“在每次谈话中,她都被告知同样的事情:她的情况很糟糕,他们希望能提供帮助,但没有法律机构来帮助她。”Coda的记者艾米丽·舒尔泰斯(EmilySchultheis)无奈地写道。
终于,凯勒梅尔在6月28日宣布暂时关闭诊所,并在推特上发出了许多封恐吓信的截图,批评当局的不作为。当局的反应依然冷淡,上奥地利地区的警方发言人甚至曾声称,这位医生或许只是想获得